一口甜點學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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06

那些甜不起來的時刻:大象席地而坐、艾蜜莉的異想世界⋯⋯四款經典電影裡的甜點

2019/12/04
那些甜不起來的時刻:大象席地而坐、艾蜜莉的異想世界⋯⋯四款經典電影裡的甜點
插畫/Jackie Chen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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味覺的電影感若要運作起來,失戀的時候去吃過期的鳳梨罐頭,也許也能成為一種慰藉吧。

常說自己活得像陳綺貞那首〈旅行的意義〉,比如有句歌詞這麼唱:「你流連電影裡美麗的不真實的場景。」我的感知系統好像就真內建了這麼一個「電影感」濾鏡,生活裡偶爾的小小破爛與碎裂,都會因此變得更真實、更難忘。而味覺的電影感若要運作起來,失戀的時候去吃過期的鳳梨罐頭,也許也能成為一種慰藉吧。

我卻始終無法確定究竟是因為自己太喜歡甜點,還是有些故事真是這樣:非得在說到某個時候,加甜來提味,才夠鮮明?

總之某些摻糖的畫面我是記住了。在日常生活和旅行裡,偶爾還會突如其來地,非常想去追尋。

《艾蜜莉的異想世界》

焦糖烤布蕾——碎裂的聲音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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插畫/Jackie Chen

忘了是幾歲的時候第一次看《艾蜜莉的異想世界》,所以當然也忘了是幾歲開始養成吃焦糖烤布蕾的最重要儀式:拿起金屬茶匙,輕輕敲裂最上面那層薄脆糖衣。

曾任駐法代表、精通葡萄酒的作家楊子葆,在其散文裡曾對葡萄酒開瓶時那「啵」的一聲有動人描述,法國人叫這一聲「瑪麗.安東妮的嘆息」;而在楊子葆帶領的品酒會上,他還會拿起香檳杯,用眼睛,用鼻子,最後湊近耳朵,「聽,杯內氣泡的聲音」。

有了大師引進門,我於是妄自推斷:法國電影裡的焦糖烤布蕾,也需要被聆聽吧?像是前戲的無盡延長:以傾聽瓦解心防,溫柔甜蜜的撫觸才得以接續進行。它身為形塑電影女主角性格的物件之一,在幾秒鐘的細微聲響裡,暗示了愛情的易碎性,與生命的不能承受之輕。也對全世界的文青影痴,巧妙具象化了那常叫人腦補的,所謂的「法式」。

《黑色追緝令》

五塊美金香草奶昔——調情的前奏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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插畫/Jackie Chen

香草奶昔曾是我在麥當勞最愛的品項,它停售後,我幾乎沒有遇過心儀的奶昔。就連H牌冰淇淋做出來的奶昔我也不喜歡,冰淇淋很可以,但奶昔就是不太可以。奇怪,近幾年去歐洲或日本旅行,總覺得台灣的甜點工業發展神速,但為什麼奶昔就總是爬得有氣無力的呢?

《黑色追緝令》裡鄔瑪舒曼在上台跳扭扭舞前,點了杯五塊美金的奶昔,讓人好羨慕坐在她對面約翰屈伏塔,可以用同一根吸管這麼試喝一口。很貴,「可它值得。」大哥的女人應該生活得很沉悶吧?與被派來當一日玩伴的黑道小弟出門,去美式餐廳點了奶昔面對面坐下,卻感到意外放鬆,甚至有了點調情的可能。喝了非常美味的奶昔,燃起一根菸,大哥的女人說:「當你知道你找到了一個特別的人,你終於可以他媽閉上嘴一分鐘,好好享受這份舒服的沉默。」(That's when you know you've found somebody special. When you can just shut the fuck up for a minute and comfortably enjoy the silence.)

不免也想到《愛在黎明破曉時》。徹夜未眠的城市裡,愛情可能一觸即發,伊森霍克與茱莉蝶兒散步河邊,遇見流浪漢詩人,請他們給出一個字讓他即興寫詩,他們想了想,最後說出那個字,「milkshake」,還是奶昔。

《比海還深》

豆大福——咬一口中年不得志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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插畫/Jackie Chen

在《比海還深》裡,阿部寬演出一個資深媽寶,事業不得志,前妻帶著兒子離開了他。電影開始不久,loser大叔回到媽媽家想偷錢,一邊翻的衣櫥,隨手就拿起爸爸靈堂上祭著的豆大福咬一大口,再放回去,用黏著麵粉的手指繼續翻箱倒櫃,嘴巴繼續嚼嚼嚼。

我第一次吃到這種豆大福是在鴨川旁的「名代豆餅」。小時候總以為所謂日式甜點,就必定是像金山南路「明月堂」裡賣的「吹雪」或「羽二重」,皮薄餡極甜,吃一小口就要配上半杯茶。但「名代豆餅」買來的豆大福皮略厚,有嚼勁,餡也不會太甜,我尤其著迷皮裡偷藏的鹽味,以及糯米沒有杵到極細時隱約的顆粒感。

鏡頭前的中年男子咬下那口—— 沒有絲綢般的花名,沒有銷魂的質地—— 它物如其名,實實在在的叫做豆大福;放在掌心略沉,摔在地上不怕變形。它也許更像大多數人得面對的生活真相:咬進去後、吞下肚前,牙齒是要施多點力的。

《大象席地而坐》

鮮奶油蛋糕——life is a piece of shit,我們吞嚥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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插畫/Jackie Chen

三十世代的我們,童年最大的奢侈可能就是親戚或自己生日時,有一個從巷口麵包店買回來的,圓圓白白的鮮奶油蛋糕:拆掉紅色塑膠繩,保麗龍蓋打開,蛋糕上抹滿鮮奶油,上頭有色素染成的紅紅綠綠櫻桃,切開來,中間夾著芋泥、布丁和罐頭水果。從前我總是會把自己盤裡的蛋糕刮乾淨,塑膠小叉子把鮮奶油仔細撥到一旁。沒辦法,不是怕胖,實在是因為太難吃了。

「那你有吃過紅葉蛋糕的鮮奶油嗎?他們是自己手打的。」大學同學一推,自此我掉入良好鮮奶油的坑再也爬不出來。

一個時代又過去,仍然屹立著的少數老台北西點店反而成為一種特色,也販賣一種復古的情懷。而在日子比較匱乏的時候,它依舊是特別日子才允許出現的奢華。比如《大象席地而坐》裡,單親家庭的少女,因為跟母親吵架在生日那天把自己的蛋糕砸了。名為母親者,多半都擅於情緒勒索:「走了二公里的路買的,因為要二公里外才有24小時的蛋糕店,妳卻把它踩爛了。」少女聽完,把爛掉的蛋糕拿出來,瞪著母親,一口一口塞進嘴裡。

有糖吃妳還嫌嗎?

少女的動詞不是品嘗,是吞下去。她吞嚥蛋糕,就像吞嚥那不得不的人生;她祝自己生日快樂,但是要怎麼快樂?

我以為「甜」做為一種對照,《大象席地而坐》是把這種藝術手段用得極端殘酷了,但腦裡揮之不去的文學與電影片段,好像也都不是以甜食象徵純粹的甜蜜。

以甜說甜的電影呢?有吧,應該還是有許多的,只是那些我總是記不太住。

本文出自《Shopping Design》2019年5月號「一口甜點學」,從多面向看待甜點的設計觀與學問,訪問甜點愛好者、製作者,拜訪甜點工作室與台北風格甜點店,對日本甜點的包裝設計、電影裡出現的甜點做出解析⋯⋯更多精彩內容請見雜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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