挑動議題,站在風口浪尖上,薩泰爾娛樂自 2018 年成軍以來,就成了新聞版面常客。從敏感的政治議題切入,2019 年博恩夜夜秀以「政治諷刺喜劇」為台灣 YouTube 生態開啟了另一個嶄新的戰局。
現任執行長潘瑋翔(Hawkins)幽默笑稱,博恩夜夜秀之後薩泰爾累積了一些所謂「世俗上」的成功,接著一路走來,從《博恩站起來》、《炎上》、喬瑟夫《河豚》單口喜劇巡迴,再到 2023 年《破蛋者》,一路走來,從眾所週知台灣喜劇市場百廢待舉,到今日塞滿小巨蛋的盛況,薩泰爾娛樂站在風口上仍屹立不搖,開啟台灣喜劇娛樂產業的全新時代。
潘瑋翔 / 薩泰爾娛樂股份有限公司 執行長
薩泰爾娛樂與月城南廣告執行長,工作經驗涵蓋戰略發展、商務開發、營運規劃、演員經紀等大小事,經手及監製節目如:《炎上BURN》、《博恩夜夜秀》、《賀瓏隔離毀滅一百天》、《一言不合 Chill 革命》⋯⋯等。
攻蛋不是妄想,是長年目標的方向!
「事實上薩泰爾進入市場之前,包括卡米地俱樂部、呱吉都已經花了很長一段時間推動台灣喜劇,但當時並沒有所謂『規格化』的產製」,Hawkins 指出,2018 年、2019 年的喜劇環境仍多半以傳統舞台、劇團的角度思考,沒有真正地將喜劇視為一個可以規模化發展的產業或是生意,但即便如此:「想要進攻小巨蛋的想法很早之前就有了,我們都明白,這可能要花很長一段時間,也許十年、二十年,因為當時台灣並沒有這樣的娛樂消費市場。」
事實證明,娛樂消費市場透過「創造」及「擴散」,能使薩泰爾跨越十年、二十年的鴻溝,提早實踐攻蛋的理想。而這一切,都要從對的策略開始,Hawkins 提到:「夜夜秀第一季製播時,我還沒有加入團隊,但從側面來看,我認為當初選擇『政治嘲諷劇』作為開端是好的策略。就我的觀察,台灣在沒有政治事件發生時,新聞大概 30% 至 40% 會提及政治消息;然而一但有政治事件被觸發,媒體 100% 會一湧而上,因此薩泰爾當時選擇了『政治』為題,是很巧妙地運用了這個特性,進而在傳統媒體上獲得報導及曝光的機會。」
話鋒一轉談起自己的喜劇啟蒙,Hawkins 不假思索地回到其實自己早在小六時就接觸了喜劇,「可能沒有到著迷的程度,但它一直以來就是作為我日常娛樂的一部分,不正經、有趣的展演形式很容易吸引我,從相聲瓦舍開始,到美國知名的喜劇演員 Chris Rock、Bill Burr 的演出,我都從 DVD 時代就開始看。」
從拓眾到出圈,培養喜劇文化的三個階段
如同 Hawkins 接觸喜劇的初期,台灣觀眾在 2018 至 2019 年間,對喜劇的概念仍是相對模糊的,對於何謂站立喜劇(Stand-up comedy)、脫口秀(talk show)、深夜脫口秀(Late-night talk show)、情境喜劇(Situation comedy)並沒有相應的理解與經驗,「所以阻礙超級多」,Hawkins 坦言:「初期,我們將這件事情分解為三個面向處理。首先當然是名詞定義;其次為形式定義,台灣觀眾習慣『安靜聽講』,因此在現場表演的初期,我們需要花時間讓觀眾知道,現場可以有什麼樣的反應。」
喜劇現場的感染力來自於「共鳴」,哄堂大笑為演員帶來助力,同時也炒熱現場氣氛,Hawkins 説:「光是讓觀眾知道,你在現場可以笑出來,也可以跟旁邊的觀眾碎嘴兩句,在喜劇現場這是很平常、很 Chill 的舉動——光是讓觀眾理解這些,就要花費不少心力。」透過暖場主持人的安排,帶領觀眾進入喜劇場景,培養喜劇的視聽能力,是薩泰爾成立初期不得不特別刻意安排的部分。
接著,第三步還要溝通「誤認」,「由於薩泰爾初期是『政治諷刺』起家的,所以很多人會以為,喜劇必然與政治、諷刺掛鉤,但其實不然,政治諷刺僅僅是喜劇的一個面向而已。」
從市場溝通到商業策略,Hawkins 都有清晰的藍圖,他提到,薩泰爾之所以從第一天起便以「全平台」包括線上、線下、直播與回放作為主要輸出戰略,主要目的在於創造出人們接觸喜劇的不同媒介,「藉此,我們可以期待有更多不同的受眾,我們提供了不同形式的收看選擇,而對於團隊而言,則是需要熟悉不同形式的製作方式。」
究竟薩泰爾創造了哪些全新的喜劇收看形式?「像是《炎上 王世堅》時,我們除了有現場票之外也透過影廳直播的方式,打造第二現場,於是我們必須要在台北錄影的同時,讓觀眾可以在北中南各處的威秀影城觀賞,像這樣的播映形式便使我們突破空間限制,另一方面,擴大口碑,接觸到更多受眾。」
以多重觀看、播映形式突破過去電視圈的限制,讓現場售票、第二現場直播售票及售後回看都成為可能,將內容的價值最大化,同時也提供受眾不同收看形式的選擇。
喜劇就是,悲劇加上時間
從理性的商業面回歸感性層面,問及薩泰爾在過去幾年來所承受的「負評」,就竟是預期效果還是非預期的結果?Hawkins 毫不掩飾,坦然地回答:「我們從來沒有刻意操作負面議題的意圖,以現在大家所看到的種種,必須說我們有時候可以預見會有這樣的情況,但沒有任何人樂見這樣的結果。」
但坦然也不意味著沒有試圖調整或溝通,「確實,我們在很多地方可以做得更好,譬如在推出特定喜劇類型之前,應該更完善地與市場溝通。例如《炎上 王世堅》後續事件發生後我們也重新反思,確實我們當時在文化脈絡上並沒有交代得非常清楚。」
Hawkins 補充:「『 Roast(火烤、炎上)』是喜劇的一種形式,在國外,它比較像是一種崇敬的行為,比如說以前有『Roast of Donald Trump』或『Roast of Justin Bieber』,通常會是邀請一個業界知名人士,或是喜劇界的大咖,在他退休之前找一堆人來 Roast 自己,當作是一個很酷的 farewell(歡送儀式),在國外的脈絡及語境中,你越是出言不遜,代表你越崇敬這個人。」
當喜劇的文化脈絡沒有在本地被完全複製及接受,網路的傳播性加上多元的觀看形式,更容易促使人們去脈絡化地理解一個事件,「很常大家會看到某一個片段、某一個新聞報導,然後就誤解了。」基於知情同意的原則,「我認為,笑話只有分好不好笑,沒有分該不該開的玩笑。有一句話是說——喜劇其實就是悲劇加上時間,因此我們會知道什麼笑話、在什麼時候應該講,而只是這個演員沒有講好而已。」
因為好玩,我們製作喜劇;也因為喜劇,我們覺得好玩
針對笑話的本質,薩泰爾內部也曾經歷相當多面向的討論,「到底什麼是笑話?好笑的定義是什麼?」——關於這個問題的核心探索,這個問題大到彷彿是在討論「言論自由的程度到哪裡」而「我們又必須要管控到什麼程度」,以真正的自由為不侵犯他人自由為前提,話語的殺傷力要該如何評判,「坦白講,超難」,Hawkins 無奈地笑了笑,表示目前內部針對這個問題的初步解法,便是「大多數人覺得好笑的事情,那便是好笑」。
然而,探根溯源,這仍不是一個很好的定義,因此——「我認為真正該解決的問題,是大家能否共同理解喜劇,以及對任何的表演形式加以保護,要知道他們(喜劇演員)在當下確實沒有惡意;同時繼續溝通,把我們過去沒有 take care(照顧)到的脈絡補齊,從所有的面向把防火牆建好,才是上策。」 Hawkins 表示。
沒有人的生活非得要有笑話不可,喜劇的存在,以「好玩」為核心,讓生活的重擔,個人的悲劇更輕盈的方式被化解與呈現,便是喜劇的本質。「為當代的娛樂視聽者帶來『好玩』的體驗,而我們最擅長的剛好就是喜劇,如此而已。」Hawkins 一派輕鬆,卻也不失嚴謹:「喜劇的寫作、喜劇的製作、喜劇的變現,這是薩泰爾所擅長的,因為好玩所以我們喜歡喜劇,也因為喜劇我們覺得好玩,於是我們便可以繼續做下去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