為了體驗Airbnb 全球十大最美民宿的美名,旅者從全世界各地前來造訪這座天空之城俯瞰的山林露台,而坐擁自然景觀與資源之餘,梯田山民宿也正在經歷文化轉型,努力打開更多山林的入口,想辦法融入更多在地文化,讓藝文表演、裝置藝術進駐,未來甚至計畫在整座山裡策展,主理人蔡昇達如何實踐心中貫穿山海的三條路線,逐一整合花蓮國藍圖?
從文化看懂每一個存在都有意義
在民宿等著我們的是一位獵人朋友,從火塘旁邊出來領我們抄小路,走進「梯田山」。一階一階的梯田是從前客家人開墾的特有工法,種滿橘子跟香蕉,「梯田山」因而得名。從簡單的入山儀式開始、斟酒、向山闡明自己為何而來,並致萬物之靈;沿路上採集山棕葉、月桃葉、藤或竹子,「在部落裡月桃除了是燻烤肉的香料,同時也是婦女編織的草蓆,但如果你不了解它,它就只是一片葉子而已。」
山裡的一切都傳承著耆老與長者的智慧,「帶著獵刀進入森林裡,是去保護森林,不是去奪取濫殺」,獵人的介入在於控制,讓動植物生態維持平衡,也是這片山林的森林管理員,「他在傳統的部落環境中長大,學習傳承自獵人的記憶和意識,是一個真正用傳統方式生活在這座山裡的獵人。」蔡昇達說。
「我們一起照顧這座森林,除了在生態上,也開始恢復歷史地景,例如慢慢施以布農族的工法恢復過去梯田的樣子,不過這次我們要種小米,讓這些傳統作物重新回到當代的生活裡。」
花蓮特色是自然與人的混合交流
梯田山位在豐田,是日本移民村,有著經規劃完善的棋盤式街道,也有日治時期留下來的行政單位「移民指導所」,往南到鳳林、光復是公營製糖廠,再往南到萬榮、林田山則是伐木開採,延伸到玉里是一整片林場,「日本移民村的規劃、公家事業的據點都是依據天然資源的線索去分配的。」蔡昇達如數家珍,雖然不是花蓮人,卻比花蓮人更在地。
「即使在不同部落,大家都在講同樣的事,你會發現那是一個共同的生命經驗,只要你仰賴山而生,就能有同樣的信仰。」多年浸淫在部落文化中,他知道呈現一個完整又完全不同世界觀所帶來的衝擊有多少,因為那不是透過言語,而是直接讓人們置身參與其中,「回到城市後,你會想,這些都是從大自然取得的東西,我有需要這麼多嗎?甚至需要囤積?諸如此類的問題一個接一個,就有機會產生更深遠的影響。」
永續主題下,展開地方創生
森林是一個最大的永續場,它提供了住在裡面的人從出生到死亡整個生命歷程的一切所需,「布農族以前就住在山林裡,
「在學會『拿』之前,必須先懂得『給』,希望大家來到花蓮,把自己的心態放慢、步調放慢,才可以去感受這個土地要給你的溫度與濕度。」 ——蔡昇達
我最常分享部落裡的知識系統是一整套『入山』的教導,卻不一定是以『出來』作為前提,老人家的智慧教的就是這個:如何在森林裡存活下來?資源如何可以循環使用?一切技藝與知識如何可以不斷回到生活裡?」
循環概念應用到生活中,蔡昇達的標準一向是「不管做什麼都要務實,需與生活接軌而不只是漂亮。」梯田山民宿裡藏了兩件大型藝術作品,包括門口 ROSO COOP的「珊弧.山瑚」以及藝術家范承宗的「紅嘴黑鵯」 (布農族的聖鳥,傳說中在大洪水時期幫族人到玉山取火種的鳥)築巢系作品裡其中的一件,兩件作品都是從原本場域結束任務後移地利用,在梯田山拉開另一個不同的地景對話關係,「之後會邀請大家到鳥巢裡面吃飯烤肉,十月會再加入訂製桌椅,屋頂換成曲面的透明壓克力,成為獨一無二的山林包廂。」
設計中心不斷提出選擇和內容,都來自於生活
先定調花蓮特色即是「自然與人的融合交流」,今年蔡昇達接棒主持花蓮設計中心,延續他「促進人與人之間聯結」、「傳遞美好事物」、「自身專業反饋土地」的理念主軸,透過花蓮人文自然場域的特色梳理,在旅行、體驗、在地創生重新埋入「城市」視角,再次思考花蓮這座城市。
他將花蓮的好山好水串聯起來,分北、中、南三條路線,並以一台改裝的露營車上路,與這座城市展開對話。包括北線:七星潭東昌定置漁場——梯平山民宿;中路:豐濱——Pangcah生活節的太巴塱部落;南段:長濱——佳心石板屋部落(八通關古道)。在這些路線中,造訪並停留這些他盤點出的花蓮產業資源與山海能量源頭,「在不同的『停留』中,也許和當地人聊天,和海邊釣客、山裡的獵人閒話家常等,因為露營車擁有屬於自己的空間,主、客之間那一條線有可能被打破,它幾乎可能改變一個旅行的行為模式。」
這一台原本環保局要汰換的車,在改裝完後裡面有冷氣、冰箱,可以煮水也可以手沖咖啡,兩支客製化的車邊帳可供隨地停靠休憩,撐開隨處就有戶外座位,垂放時也可以當作投影螢幕的戶外電影院。車頂上,蔡昇達特別在支架上舖上木板,成為一個休憩的平台,也能野餐或享受不同高度的視野。後方的睡舖,是舒適的兩人空間,全透明的玻璃,在海邊等日出,看太陽從海平面這樣慢慢升起,夜晚欣賞月亮海。
挑選真的好東西,就是對環境友善
永續旅行是當代價值趨勢,除了鼓勵不過度消耗當地資源,也期待透過商業模式帶動地方再生並再造。蔡昇達身為花蓮眾多產業的接點,他選擇從物件談起:「不管做什麼都要把它想得很遠,留得很久,降低轉換跟淘汰率,例如梯田山民宿的床,是手工定製,床頭櫃來自日式老房的窗戶,加上工廠精選實木,在精準地計算後,裁成我們要的尺寸後組裝完成。在每一次的汰換中,我們思考一直都是,這是否能在下一代繼續使用?」
「後來我也深刻體會,挑選真正的好東西,就是對環境友善,這是最基本的事,也是生活裡面實踐的第一步,例如我們用的洗碗精溫和無毒可以直接排到土地,相對成本會比較高。 」
設計中心也是同樣的邏輯,從個人的實踐經驗出發,從一個點慢慢發現它可以擴展到這麼大的群體去、長到整座城市,「如果大家都可以用這種方式來看,就會發現主角永遠都是花蓮這座城市,我們都是中介質,你會感動,其實都是因為這座城市。」空間、人、自然,時常在腦中思考花蓮的這三個大層面,蔡昇達說,花蓮人的工作方法是「合作分工」,先有共識才開始分工,「所以最終的價值要先被拉出來,我們才能知道在這個前提下,自己的能力還能怎麼服務它。」
蔡昇達
2012共同創辦「歐北來團隊」,致力於「島嶼拼圖」深度旅行,協助聚落設計文化生活體驗整合,並創造在地經濟模式,強調重新向土地學習。2014年底開始引進國際旅人,努力重塑旅遊產業的多元價值,曾出版《人生至少歐北來一次,這個島嶼教我的事》。